统统都是一团糟——这个刻薄的审稿人提出了至少五十处修改意见！干脆把这个题目让他来写好了。或者他和我亲爱的妻子可以合写一篇：论如何让V·M的生活陷入混乱——一个多因子模型。

Viggo重重叹了一口气，从窗户望出去：正是暮春时节，叫不出名字的藤子爬 满了对面的红砖小楼，一只蜂鸟在开满了白花的桔子树前面短暂停留后一闪而过，阳光开始有点刺眼。这样可不行啊，Mortensen，振作起来，用艺术的眼 光看低潮期不是充满了灰蓝色的美感么？他用力抓乱自己的头发再慢慢捋顺，从第一条修改意见开始看起。

于是Exene走的那一天，Viggo居然还去了系里的讲座。从Yale来的 年轻教授神采飞扬地讲着他的模型和计算，一个一个表格和图形突然让Viggo产生了疲惫感。说起来这个数字乘以100就是今后每月需要付给Exene的赡 养费了啊，多谢你，我一定会对这个数字刻骨铭心的……他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。

***

Yes, dinner for two, please.... At 6, perfect. Thanks.

讲座，check～

在Bloom教授选择的印度餐馆订餐，check～

应该开始的对那篇该死的文章的该死的修改……划掉吧……

反正今天不可能完成这个了。要是有一个晚上还差不多，但是现在要和来访的教授吃饭，吃完回到学校大概是8点，还是直接回家更有效率。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轮到我陪他吃晚饭，一般都是年轻的不需要family time的教师的义务吧？都怪无聊的情人节——一个一个都借口溜掉了。

不，是愚蠢的该死的无聊透顶的情人节！明明是印度餐馆为什么还要在桌子上面摆上红玫瑰和蜡烛……他们难道不知道两个男人吃饭是不需要情调的吗？哦……好像确实没有提到是两个男人。

Viggo看着对面同样有点尴尬的年轻人，腼腆帅气又活力四射，就好像今天在操场上面看到的打球的大学生一——他的简历确实也显示了刚刚毕业。为了打破这愚蠢而尴尬的罗曼蒂克气氛，他试图开玩笑：

“所以Orlando，女朋友不会生气吗，情人节还在外面访问？”

“我没有女朋友。”

“啊……很难猜到呢……”

“Viggo不回家，Mrs. M 不会不高兴？”

“我刚刚离婚，还忘了把戒指摘下来……”

“对不起……”

更尴尬了。

“对了，你今天讲的这篇文章，我觉得非常有意思。关于那个内生性的控制的问题，我曾经看过一篇2002年的文章，如果加入一个宏观经济变量，也许就可以至少部分解决。”

“嗯，关于这个我也是想要和你讨论的。其实我还有一个和你的研究方向有点相关的想法，不知道会不会令你感兴趣……嘿，你愿不愿意今天晚上讨论一下，比如也许，半个小时，我能很快地给你讲一下我是怎么想的。呃，当然，如果你没有别的计划的话。”

“啊，我没有。我的情人节计划本来就是一份咖喱羊肉和学术讨论的。”

“嘿嘿……”

“那么，特别爱好印度菜？”

“我曾经在尼泊尔待过一小段时间，不过尼泊尔餐馆可不好找。对了，有一次在雪山脚下的小村庄……”

这不是Viggo曾有的最浪漫的情人节，但无疑是最productive的一个。

***

他拿着打印的东西从机房回来，坐在电脑前面开始给Orlando写信——一天之内第三封。

亲爱的Orlando，

我已经订好了今年年会的机票，和房间。抱歉不能照计划好的那样和你共享一个房间了：Peter邀请我加入今年的招聘新教授的委员会，所以我们两个会一起住，以便商量事情。你肯定不会介意的，对吗？

刚才去取信的时候在茶水间碰到了Bonny，我们的三年级学生中的一个，如果 你还记得的话。打招呼之后她就没头没脑的问我“你还在做你和Bloom教授那个关于同向性的project吗”……我理解她作为外国学生的英文表达，总还 是不能从字面理解，尤其是没话找话的情况下。但是“still”那个词还是让我感叹了一下：我们开始这个项目的时候正是认识不久，而那是11个月以前了， 这是一个多么长的时间段啊。这么说马上就是anniversary了，想要什么吗？我对户外运动不是很熟悉。

我还记得刚开始的那几天，我亲爱的coauthor，喜欢晚上跑到我办公室里 面讨论整个构想，尤其喜欢坐在我的电脑前面——就像我现在这样——装作专注地盯着屏幕，然后叫我俯下身来和他一起看数据。上帝知道在这么安静的大楼里面， 为什么只有我的办公室空调系统出了毛病。当然了，有的时候我们的位置倒过来，可是这屋子里面的温度和氧气含量同样没有任何改进……不管怎么说，那个时候如 果知道你的想法，我肯定不会跟你装模作样地进行什么所谓的“讨论”的。很明显，讨论可以在电话和电子邮件里面进行，而很多事情不能。

所以，我当然是开玩笑的，关于年会的宾馆问题。就凭他付给我的薪水，Peter还不能指望我在夜里10点以后继续和他讨论明年应该招几个人，要不要增加女性比例。不管怎么说，我们可以至少一起住3个到4个晚上，对吗？

你的，V

PS，请一定不要带你的滑雪板，或者其他的朋友。我理解你对自己的物品有特殊的感情，可是去年你到我们系访问的时候，那个鲜艳的滑翔伞确实是吓到了所有人——虽然如果没有winggy这个名字，我相信“她”也许只会吓到75％。

***

所以说第一次anniversary必须买到一件合适的礼物？谁规定的？Orlando Bloom发现“甜蜜的烦恼”这种说法真是出乎意料地适合自己目前的处境。他的头发被自己抓得鸡窝一样乱，这间百货商店的迷宫一样庞大的男装部让他精疲力竭。我还以为该死的美国佬不注意穿衣礼节呢！这些businessmen！

……

“No, sweetheart.” 年老的黑人女店员露出灿烂的笑容：“我不能允许一个帅气的小伙子给自己买这么老气的领带。这里，这条更适合你。”

“呃。。。我是给，我的，叔叔买的，他下星期就要50岁了……”

“啊，那么就对了，Jake！这！过来帮这位年轻的绅士试一下这条领带……我们需要一个老家伙帮忙！”

Jake来了，可是他看起来足有70岁了。Orlando用挑剔的眼光看着他，不禁心中窃喜：Viggo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也会比他帅多了。至少他肯定不会发胖！——嗯，只要有我监督着运动就绝对不会。

***

……

好了好了，我晚上会打电话过去的……嗯，对，我确实马上要跑去一个seminar……不知道，系里没有发信通知大家这次的的演讲人是谁。

……

嗯，之后再聊。

……

我也爱你，亲爱的。

Viggo放下电话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这样远距离恋爱不是不好，而是非常好。不会有太过亲密而导致的矛盾争吵，适当的疏离让偶尔的相距变得更加珍贵。可是那是Orlando，和他在最不可思议的方面也不可思议地合拍的Orlando，比起所谓的soul mate更加契合的Orlando，在这样繁忙的午后也会想得心都疼起来的Orlando。

他没有时间去抓一份打印好的论文了，只能直接走到会议室坐下来，系主任PJ在旁边正拿着一个硕大的三明治大嚼，因此也更加平易近人：

“咖啡闻起来不错。”

“啊，还是楼下最普通的黑咖啡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 Orlando最喜欢的却是那种顶着很多奶油的花式咖啡。

“Viggo你真是个小气鬼。”

“这就是我那杯茶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 说起来他作为英国人居然不喜欢红茶。

“今天的这个家伙和你最近作的很接近啊，你应该会感兴趣。”

“是吗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 这个圈子一共就是这些东西，左右都是这帮人。

“我们在考虑把他挖过来，3年3篇文章，到底是年轻人。”

“是啊我们应该。”            还不如把Orlando挖来呢，他也是3年3篇。

“本来我觉得这里气候太恶劣，但是那家伙好像还对我们挺感兴趣的。”

“我们这里气候恶劣？”            我也这么觉得，可是Orlando上次还说适合户外运动，他爱死这里了。

“OK, there he is.”

他看着一个年轻人微笑着走到投影仪后面，抓抓头发， “Thank you all for having me here, my name is Orlando Bloom.”